第9章(第1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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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种意义上说,媚娘这个人跟一百匹绢,在圣人眼里都是一样的,是施恩太上皇旧臣的恩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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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姑姑自不会将皇帝召武才人入宫的缘故说的这么透彻,只与姜沃说了武家之故,又叹道:“所以我才说,武才人可惜了。
义原国公故去后,圣人并没有恩旨,武家就此便没了爵位,家中亲兄弟又这般不做人,杨家又是外家……进宫后难免身份上尴尬了些。”
要是武士彠还在,武才人没的说,肯定是新人里出身最好的一个,然现在却落到中下游去了。
家里有爵位,和家里有过爵位完全是两个概念。
小小年纪,饱经离丧,甚至亲历兄长反目驱逐抛却之苦,又饱尝三年寄人篱下之愁,武才人这般颠沛际遇陶姑姑说起来也不免感慨。
又看着姜沃:这两个孩子也算是有些同病相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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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也算是同病相怜了。”
几乎同一时刻,媚娘也有了这般感慨。
与其余年纪相仿,爱娇不受气的少女们不同,媚娘极少发没必要的牢骚:作为天子嫔御入宫,却只能住在宫女所居的掖庭,用王才人的话说自是受了天大的委屈:“论理论情儿都不该这样!”
媚娘不接话,只是心道:这是打小没经过波折的,才理直气壮觉得这世道会‘按理来说’。
媚娘在心中冷静道:按理来说,母亲正正经经先帝赐婚的正室夫人,父亲去世后,她们母女还不该被赶出家门投奔亲戚呢。
没有什么‘按理来说’,更没有什么‘有这等身份就一定能得到这等身份相应待遇’的所谓公道。
此时的媚娘纵然还没有接触到权力二字,但已经明白凡事要靠自己,没有真正权力和武力的身份就是废纸。
媚娘抬头看掖庭的天。
进宫这三日,长安城都是极晴好的天儿。
但这几日媚娘总梦见三年前。
梦见父亲过世后,母亲带着她们姊妹三个回长安投奔亲戚时,路上连绵不断的雨天。
阴沉如同压在人鼻尖上一般铅灰色的云,潮而冷似乎一捏一包水珠的衣裙,面色苍白的母亲和几个神色晦暗辨别不清的老仆。
好多次母亲不得不小心的撩开帘子,亲自去与车夫交涉。
车夫说官路上有塌方,驴车过不去的时候,母亲脸色青白咬牙坚持不走小路。
她们孤儿寡母又带着钱财,若是同意车夫走小路,说不得就成为了山林里的白骨!
那时候母亲搂着媚娘低声道:“二娘,你们姊妹三个,你大姐少有决断常被人牵着走,小妹更羸弱不懂事,唯有你能帮阿娘的。”
于是那一路,媚娘便总朗声问起母亲,长安城中的舅舅,父亲曾经的旧交,说起舅父们寄来的信怎么盼着她们母女去,以此震慑觉得她们是无依无靠孤女寡母的车夫们,甚至是杨家多年的老仆们。
人心如鬼蜮,媚娘早早便尝到了担心受怕的滋味。
最终她们平安到了长安。
媚娘彼时年幼,这几年回想当年入长安,才越发觉得后怕:母亲表现得软弱糊涂一点,或许她们这辈子都到不了长安了。
很多时候情绪是多余而浪费的,唯有冷静甚至是冷酷,才能保住自己。
应召入宫,明明得天子赐名,却也如旁人一般被封为才人又被安排在掖庭,媚娘心里当然也有落差,但失落后最要紧的还是寻法子好好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