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(第1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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宇文护无功而返,回朝与诸将叩首请罪,宇文羿知晓时机并未成熟,并未对其进行责怪。
然宇文羿不发难,并不代表宗亲重臣对宇文独便没有怨言,晋国公之言在朝内自然不再称得上一言九鼎,只天子终日在宫中饮酒作乐,反对攻讦他的人群龙无首,因而其政令推行还算顺利。
北周宣成四年,宇文独巡同州而归,去文安殿拜见宇文羿。
在殿门见到一身戎甲的阳渊后,阳渊对他行礼恭敬如旧,在宇文独正欲入殿时却忽然拉住他,面带忧色道:“陛下近日愈发沉湎饮酒,诸亲朝谒,或废引进。
喜怒之间,时有乖爽,纵然有人犯颜屡谏,亦未蒙垂纳公爷威重,今日拜见陛下,便以此做劝诫罢。”
他将一页纸塞进宇文独袖间,宇文独草草看了一眼,并未发现不妥,便应允了。
阳渊跟随他他进入内殿,听他在宇文羿面前吟诵《酒诰》,紧紧盯着他后脑。
是非功败,在此一举。
掌心玉佩已然捂得温热,阳渊倏然以玉佩狠狠敲击宇文独后脑,鲜血流出后他讶异回顾,见阳渊眼底厉色,犹自不解震惊。
阳渊并未多看他,大步跨上御座之侧将宇文羿拉下护在怀中,朝殿外大喝:“放箭!”
禁军放箭,生息未绝的宇文独已在万箭之下,断无生还之理,他的亲兵察觉动向,冲进来与禁军拼杀。
他拉着宇文羿躲在殿后,一片黑暗之中唯彼此声息可闻,而耳边刀戈之声不绝,尚不知胜负。
那是整整一刻钟的时间。
他未出一言,也未松开紧握住宇文羿的手,不知是为护住他,还是想为自己在此刻焦急而谨慎的等待中寻求一点安慰与依靠。
当禁军副统领浑身浴血,前来他们藏身处禀报宇文独亲兵已全数伏诛后,他才如蒙大赦般松开宇文羿的手,望见殿外天光,终于觉察到一点轻松。
他回过头,宇文羿正在环视殿中景况,见这殿内残肢遍地、血流成河,眼中却全是阴冷狠辣之色。
见他在注视着他,那阴戾之色才稍稍缓解,代以如释重负的痛快与轻松。
宣成四年三月十八,宇文独于文安殿伏诛,当日,皇帝封锁消息,以晋国公名义召集百官,每个前来觐见的人,都要跨过两道关卡:第一道,是腰间宝剑仍腥的禁军副统领扣下大臣们的护卫侍从;第二道则是阳渊持剑立于殿前,凡曾与晋国公关系亲密的臣子俱为其左右诛杀,不从者则为阳渊亲斩。
安然通过此二门者,才能进入文安殿叩见宇文羿。
彼时宇文羿高坐明堂,衣袍上犹有血迹,满殿断肢头颅令众官战战兢兢浑身冷汗,天子却毫无畏惧之色,只以冷峻的目光扫视这一张张面孔。
终于等所有前来觐见的官员都考校完成,阳渊踏着满地鲜血跪地叩拜后,宇文羿才命群臣起身,命人抬出宇文独的残尸,昭告群臣宇文独已伏诛,自此天无二日。
以为沉湎酒色的少年天子有如此手腕,群臣莫不噤言,而此番清洗过后,北周朝野终于只剩下服从皇帝以及他背后的后族元氏的臣子。
北周武帝宇文羿自此独揽大权,天下格局亦因此翻覆,而后来的昭武帝阳渊也是自此真正进入北周的权力中心,成为宇文羿最信任的亲信。
是夜,帝于麟趾殿设私宴,宗亲回府、太后就寝后宇文羿于栏前同阳渊并立,明月朗朗,繁星漫天,阳渊凝望月色,因醉意思绪纷杂,一侧的宇文羿不住说着很多话,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,直至宇文羿道:“你不领朕赐的官职,往后又要去哪里呢?”
“晋阳。”
阳渊觉得脑袋很沉,垂头几乎是无意识道,“我要送阿爹回去,他思念晋阳,我想送他魂归故里。”
他感到头忽然不能顺服地垂着,一抬眼却是宇文羿托起了他的脸,那过分灼热的目光令他下意识想要闪避,宇文羿却不肯放过他地追问道:“阳将军故乡在晋阳,那阿渊的故乡呢?”
“我不知晓。”
阳渊一怔,道。
他心中飘浮过些些缕缕的思绪,还未能理清便被打断了思绪:“你怎么能不知晓?”
宇文羿带着怒气喝道,那声音却又是含有不解与委屈的,“你说过你是周人,那长安莫不是你故乡?”
阳渊眯起眼,想起他很久以前是对宇文羿说过,“我最好的朋友是周人,我也是周人”
。
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,他并不觉得宇文羿的保证便给了他在长安立足的资本,而有着阿爹,他也并不需要依靠旁人才觉得安心。
可现在他没有阿爹了,连维系他的仇恨亦已经洗刷,他在天地间,确实找不到可以落地的依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