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4 证据(第1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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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让来福从黎蔓和闻砚里选个好相与的,身为家家生子的小厮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家二少夫人。
黎蔓面容昳丽,看着通身清冷,实则熟识过后不算难说话。
除开原则底线类的问题,对下人从不苛求,对自己人很是护短。
来福几乎没见过她对苏叶、秋月冷脸,甚至还会主动带两个侍女去游玩。
而对于自家主子,来福这么些年下来也算摸清几分,虽然看着温和皎然,但其实内里脾气较为冷淡。
八面玲珑、舌灿莲花,实则性子疏离难以接近,手腕强硬。
来福又是看着自家主子审的孙县令,丝毫不担心孙县令会不配合。
而孙县令想着那日闻砚所使的手段,想着自己被对方拿捏住的身家性命,想着刚刚那柄直冲自己小命而来的飞镖,明白了“退无可退”
四字。
他额间豆大的汗珠噼啪坠落在地,哆哆嗦嗦地交代。
交代赈灾钦差到达远州,所提出名为“捐粮法”
实为“捐银法”
的路子受到大肆追捧;交代官府敲打城中粮铺,以“收粮赈灾”
为名低价从无权无势的粮铺收购粮食;交代官府将理应用来赈灾的粮食积压在仓库里,少部分用来施粥大部分则摇身一变高价售出。
交代官府不愿出资安顿灾民,腐坏的尸体被运到城外的荒山随意乱丢,枯骨生蛆也全然不顾;交代官府阳奉阴违,驱逐灾民离开城中让他们成为流民、成为草寇;交代路有冻死骨,朱门酒肉臭,官员们还打着以镇压山匪的名头寻求中央拨钱的算盘。
几个主要的赈灾钦差、远州牧、另外两个县令等人的姓名被反复提起,黎蔓冷眼扫视着一张张面孔,有人脸色煞白,有人强自镇定,有人面沉如水,有人抖若筛糠。
圣旨宣读之时,除开坐在轮椅上跪不了的闻砚,其余人为表对帝王敬重尽皆跪下。
而在圣旨宣读完毕后,闻砚环顾四周,示意众人站起来说话,不过照旧只点了一个人的名字:“汪大人,既是接了旨,起来罢。”
圣旨里言明沿途官员都需配合,汪梁攥了一下手,垂着头敛了怒色:“是。”
孙县令自认跪着交代罪过会显得诚恳些,也因着被飞镖惊吓到无力从地上站起,是以仍是跪着的,他越说越多,除开远州大水以来的,索性把自己上任以来所见所为都捡着说了不少。
都是在官场浸淫的老狐狸,他也知道自己曾在闻砚面前交代的已经够喝一壶了,此刻更是抱定能拽一个下水是一个的念头,竭尽所能把远州同僚都秃噜了大半圈。
当初在南流县时闻砚对付完孙县令后只捡着要紧的、勉强能入耳的同黎蔓讲了,因此很多话她也是第一次听到。
只觉得越听越惊心,眉宇蹙得愈深,闻砚微微别过脸,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。
黎蔓轻轻地冲他摇了摇头,示意无妨,又抬起头望向汪梁和范术昌。
沆瀣一气至此,狼狈为奸至此——贪墨之风、仗势欺人似乎稀松平常,清正廉洁在此地反而变得越罕见,远州地界的官府像一株垂朽的老树,从树叶到树根,都分明被蛀蚀得彻彻底底。
她望向远州地界的一众官员。
你们午夜梦回之际,难道未曾听见冤魂的哭诉吗?你们在将民脂民膏化为自己享乐的烛火时,难道未曾心生愧疚吗?
你们怎么能睡得着呢?
我能看见你们的羞愧吗?我能听到哪怕半句你们的忏悔吗?
汪梁信手指向总算说完了话的孙县令,神色严肃地反问:“陛下圣明,挂怀百姓,实乃苍生之幸。
汪某对于贪敛钱财之事也是深痛恶绝,赈灾的这段时日也始终以清廉、勤勉要求自己,自认无愧于心。
但厅堂内眼下只有他孙照一人之言,空口污蔑于我,我这段时间为着远州大水四处奔走都瘦了一大圈,实在难受……”
范术昌反应过来,连忙接过话头:“公子,仅凭孙照一面之词,不免有胡乱攀咬之嫌,何以服众?”
“这是自然,”
面对质疑,闻砚不急不恼,反而重新带上笑意,“我于大理寺供职以来,从来都是主张依照例法、依照足够的人证和物证断案。”
“带证人们上来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