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(第2页)
🎁美女直播窗外滚过一阵闷雷。
沙沙声突转急骤,如泻如注。
雨又下大了,清清凉凉,倒是适合睡觉。
他在半睡半醒之际想起小时候,曾在淅沥的雨中度过一段生病时光。
他知道那次住院难坏了父母亲。
父母都是普通打工仔,又在异地,没关系可托,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求情,用自己的无助去感染人。
然而见惯了生死的医护人员是不会轻易被感动的,最后同意调剂一张床位给他,完全是被母亲的三寸不烂之舌弄烦了。
待他确诊后,医生又赶着他们走,说不是他们科的事,让他们转去血液科,可是血液科床位更加紧张,母亲这回靠口舌也求不来了。
医生就让他们转院,但母亲觉得这所医院是市里最好的,技术和设备也都是最先进的,说什么也不肯。
互相僵持着。
一天,父母去楼道商量个事,就那么短短的时间,他就被护士搬到轮椅上,推到走廊,左臂上还挂着吊瓶。
母亲回来后去医生办公室大吵了一回,他隐约听得母亲吼,如果我们有钱有权,就不会被赶走了吧。
然而这就是国情,升斗小民即便有能力交够钱还是得不到一流的救治机会,而权贵可以住空荡荡的特护病房,将专家招呼自如。
现在想起来,他的这次生病可能是父母误入歧途的诱因。
辛苦劳作的普通人,连自己最基本的生存权益都无法保障的时候,他只能铤而走险。
这么些年,父亲的影像已经模糊,但对母亲的负疚却日复一日的尖锐。
父亲过世后,他与母亲相依为命,但是他持之以恒地对她冷漠。
因为母亲让他羞耻。
他能记得母亲对他低声下气的讨好,她给他钱,鼓励他出去玩,放任他各种奇特的兴趣爱好,他跟潘宁早恋她一点也不反对,反而是鼓励他把握好机会,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他表示了对宁宁的喜欢。
虽然那不过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恋爱,离成家立业处理婆媳矛盾还远得很呢。
她不在乎他考试怎么样,总劝他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。
可是知道他得了第一也跟普天下所有母亲一样由衷骄傲。
他半夜时常听得她跟她的姐妹们轮番打电话,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听,就在那絮絮地夸奖自己儿子出息。
她为他不愿意穿她买的衣物难过。
她说,不喜欢的话,我们一起去商场挑?总有你喜欢的。
可他没兴趣陪她逛街,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走在一起。
这会儿,他为学生时代清教徒一样苛刻的自己感到诧异,真的以为自己是根一清二白的葱?
出路是没有的。
希望是奔跑时在转角被一颗流弹击中。
加缪说的。
他深以为然。
当他终于也堕落的时候,他理解了母亲。
堕落是没有选择。
是自暴自弃。
是以自身的腐烂来对抗社会。
现在,他跟成千上万的罪犯站在一起,面目倦怠地置身这个社会,他们不知道做什么,也不想做什么,或者做什么都可以,一切都无所谓了。
生命没有约束,反而暮气沉沉,来点什么打断这无聊的延续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