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(第1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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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霄站在原地,手指贴着裤缝,像站军姿,声音也很大,有些许僵硬,像喊口号,“你不是。
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是。”
林积继续趿拉着大好几码的皮鞋走了半天,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,大概想起了“认识”
的时间远在十年之前。
那天革命军里有个军官带着一个发烧的男孩子来春明班求宿,因为军队驻地虽然不远,但是毕竟照顾孩子不方便。
本来这种事是隋南屏很讨厌的,但隋南屏的眼睛很毒,只瞄了那个军官一眼,就笑盈盈地把那孩子接了过来。
那个军官非常文雅,很歉疚地告诉她过几天就来带孩子走,又留下地址和姓名,“关倦弓”
三个字个个挟带风雷气,每一个笔划都没有让她失望,她隔天就踩着绣花鞋去找关倦弓了。
当时林碧初唱昆山腔还不出名,不出名就得一人分饰好几个角色,忙得团团转,照顾小孩的事当然落到林积头上,不过她和隋南屏有一点类似,只做分内,分外的事一概不问,堪称冷漠,让关霄有点讨厌。
关霄只记得自己很快就退了烧,第二天又跟她去集市上买戏班子要用的绒线和胭脂。
林积大概不爱做这种活,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,最后翻过山头也就不看了,只是默默低头走路,也不理关霄。
原本关霄对女孩子是很好的,但是林积对他不好,他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,一会往她脸上吹胡椒粉,一会骗她头发上有虫子,一会嚷着要吃桂花米酒汤圆,林积只好给他买一碗,但关霄招手就又要一碗,要她继续掏钱,林积也只好跟他并肩坐下吃甜腻腻的汤圆。
那时乡间的集市格外热闹,巡逻的队伍到处抓人搜查革命党,驴马猫狗乱叫乱闹,小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惹得人侧目去看那慌忙背转身喂奶的年轻母亲,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站在桌子中间转着圈,玻璃珠掉到谁的碗里他就给谁算一卦。
关霄原本正张大着嘴仰头看,没留神眼前一花,碗里“叮”
的一声,那玻璃珠竟然正掉到他的碗里。
他一下子变了脸色,因为他穿的是西式的白衬衣,虽然脏兮兮的,但若是巡逻队走得近了,一定看得出不对劲。
眼看算命先生就要转过脸来,斜刺里一只瘦瘦的手伸过来把一碗汤圆推到了他面前,他自己面前的那一碗反而被她反手掀翻,玻璃珠落地,热汤滚了他们一身,关霄低下头去拍发烫的胳膊,又蹲下去擦鞋子躲避开巡逻队的目光。
林积捡起玻璃珠站了起来,扬手给算命先生看,“你算吧。”
那时林积穿的是旧式的褂子,长头发被林碧初扎成两根羊角辫,近看时人人都看得出这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,但毕竟人靠衣装,远远一看,绝对看不出骨子里那股明白如月的清朗,就是一个戏班子里出来的土丫头。
巡逻队的人远看了一眼就走开了,关霄轻轻松一口气。
算命先生打量林积一眼,神神道道地开始算:“看你面相,命有刚强,时有定数,祸福各行路。
旺水相木休金囚土死火,命格如此,只有锦衣骑牛,浪里乘槎,为霜雪,为冰流,飘荡孤寒。
唯有富贵可图,如能慎始,百事亨通……”
林积其实有点信这些,但听到“富贵可图”
就明白是骗钱的了,于是拉起关霄离座走人,只听那先生急得嚷道:“小姑娘,我给人算了一辈子,没人说不准,你别当我是编的,我看相准得很,你母在父先亡,对不对?”
关霄满手都是黏黏的汤汁,被她的手拉着停下,她回头冲那老头子笑道:“对。
借您吉言,劳驾孤寒。”
这世上哪有人“劳驾孤寒?”
关霄完全不知道林积在想什么,只觉得她很不高兴,连带着他也看不到好脸色,于是十分聒噪,嚷着要她送自己去找关倦弓。
林积满脸古怪,但是真的带他去找,没想到军队刚开拔走了,只剩下荒山野岭,硝烟滔滔,月亮都是红的,照得来时的山道一条分作好几条,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走。
关霄没经过这种事,拉着林积的袖子喊“我想去找我爸爸”